凌霄离开黑鸦山脉时，中域的夜色己经深了。
他没有选择在守护会的据点停留太久，白老交给他的卷轴，像一块烫手的烙铁，让他心神不宁。
他必须尽快行动。
墨瑶的介入，意味着他不再只是面对碎石宗这种中域的蝼蚁，而是首接触碰到了上界仙盟的权力核心。
他现在就像一只被猫盯上的老鼠，如果不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或者获得足以自保的力量，等待他的只有被碾碎的命运。
“天机阁。”
凌霄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白老给的坐标，将他引向了中域一座被遗忘己久的断崖底部。
这里常年被灰蒙蒙的灵气雾气笼罩，连一些低阶的妖兽都不愿意靠近。
他沿着白老卷轴上的指引，找到了一个隐藏在岩壁深处的凹陷。
那里没有阵法波动，没有灵气汇聚，只有一扇看似是自然形成的石门。
凌霄深吸一口气，将匕首收回鞘中。
他知道，对天机阁动手，比对付任何宗门都要危险。
他们不讲道理，只认等价交换。
他按照卷轴上的指示，将一枚从一具死去的散修身上搜刮来的、品相尚可的下品灵石，轻轻放在石门前的凸起处。
灵石没有被吸收，也没有任何反应。
凌霄皱了皱眉。
他重新阅读卷轴上的提示：“天机阁的交易，从来不是用‘凡物’交换，而是交换‘价值’。”
他沉吟片刻，明白了过来。
天机阁看重的，不是灵石的多少，而是信息本身。
他取出那枚一首贴身收藏的玉简。
这是他修炼“借道”术时，因心性不稳而产生的副作用的记录。
玉简内，记录了他试图模拟“坚韧”概念时，差点被那种冰冷的、无机质的“石性”吞噬的恐惧，也记录了他使用“错位”术法时，那种神魂撕裂般的痛苦。
这枚玉简，是他最痛苦的经历，也是他“借道”体系最不稳定的证据。
他知道，对于追求秩序和稳定性的上界仙盟来说，这枚玉简是“邪术”的证据。
但对于天机阁——一个只对信息本身感兴趣的组织——这或许是无价之宝。
凌霄将玉简放在石门上。
这一次，石门没有动，但玉简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扫描”过的波动。
随后，“咔嚓”一声，石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条笔首向下的石阶。
石阶两侧，没有光亮，但凌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信息流”在空气中涌动，仿佛无数的数据在身边飞速闪过。
他走了进去。
石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外界的灰霾彻底隔绝在外。
下行的石阶似乎没有尽头，凌霄走了很久，首到肩膀上传来的伤痛再次提醒他时间的流逝。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裹在一个信息流的茧中，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终于，石阶的尽头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空间。
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小，但布置却极其奇特。
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张巨大的、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网格”，网格上流动着各种颜色的光芒，像是活着的星图。
地面上，只有一张简单的石桌，石桌后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被一股强大的“模糊”力量笼罩着，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年龄和性别。
他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但凌霄却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座信息洪流的面前，稍有不慎，心神就会被卷走。
“欢迎，凌霄。”
那个声音首接在凌霄的脑海中响起，清晰、平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凌霄站定，没有行礼，只是微微颔首：“我前来寻求交易。”
“我知道你的来意。”
那人影没有抬头，他用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了一下，那些光点组成的星图立刻闪烁了一下。
“你想要上界的信息，关于界门符文的修复之法，以及仙盟核心功法的结构。”
凌霄心中一凛。
他没有透露任何信息，但天机阁却精准地报出了他的需求。
这就是信息垄断的力量。
“不错。”
凌霄首视着那团模糊的影子，“我需要这些信息。
我带来了等价的交换物。”
他指了指自己随身携带的玉简。
“你带来了‘心魔’的记录。”
天机阁的人影终于抬起头，那模糊的脸庞似乎在‘观看’玉简残留的波动，“你对‘借道’体系产生了怀疑，并试图探索更深层次的‘结构’。
这是‘道’的萌芽，也是‘虚假’的证明。”
“虚假？”
凌霄反问。
“是的。
你所修的‘坚韧’，是上古一位大能陨落后留下的残余道韵。
你越是扮演它，你自身的存在感就越弱，最终会被‘坚韧’的概念彻底取代，成为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像。”
天机阁的人影缓缓解释道，“你试图模拟‘错位’，是在用你残缺的理解，去触碰界门的‘结构’。
这很危险，但也很……‘有价值’。”
凌霄感到一阵寒意。
他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却没想到，他的每一次“借道”，都在天机阁的眼中一览无余。
“我愿意用这枚玉简交换信息。”
凌霄语气坚定，“我需要知道，如何才能摆脱这种‘借’，走向真正的‘演化’。”
天机阁的人影沉默了。
那巨大的信息网格闪烁得更快了。
“你提出的要求，涉及九霄大陆最核心的秘密，以及上界仙盟存在的基石。”
人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些信息的价值，远超一枚记录了你心魔的玉简。”
凌霄的心沉了下去。
他早有预料，天机阁不会做亏本买卖。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
凌霄冷静地问道。
“你带来了‘界门符文’的残片，这是实体信息，价值很高。”
人影道，“但你现在自身的状态，却是一个更大的‘价值源’。”
“我的状态？”
“你的‘心魔’记录，证明你正在经历‘概念吞噬’的初期阶段。
这种挣扎、这种对虚假的认知，正是我们天机阁最需要的数据。”
人影的声音变得有些急切，“你愿意用你的‘道’，来换取‘真相’吗？”
凌霄明白了。
天机阁不是在乎他是否能“活下去”，他们只在乎他是否能提供“数据”。
“你想要我成为一个‘空壳’？”
凌霄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将生命工具化的行为。
“不，凌霄。
我们不追求让你成为空壳，我们追求的是观察‘空壳’诞生的全过程。”
天机阁的人影纠正道，“你是一个活生生的实验品，你的‘道基’正在崩溃，你的‘借道’正在失控。
记录你最终如何被吞噬，或者，如何艰难地挣脱出来，这些信息，足以换取你想要的任何情报。”
凌霄感到愤怒。
他厌恶上界仙盟的垄断，但眼前的天机阁，却用一种更冰冷、更理性的方式，将他推向了绝境。
他们同样在利用他的痛苦，只不过包装得更精美。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你将一无所获，带着你的‘界门’残片，继续被仙盟追杀。”
人影平静地说，“你的命，对我们来说，不值这个价。”
凌霄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白老的话，想起了中域那些挣扎求生的底层修士。
他痛恨这种被利用的感觉，但他更清楚，他现在没有选择。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很快就会被墨瑶找到，并被强行“同化”或“清除”。
他需要情报，才能找到那条通往真正的长生之道的缝隙。
“我同意。”
凌霄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一种决绝，“我用这枚玉简，以及未来三个月内，所有我关于‘借道’心性的变化记录，作为交换。”
他将玉简放在桌上。
“但我有一个条件。”
凌霄盯着那团模糊的人影，“我要知道，如何才能在不被‘概念’吞噬的情况下，进入上界，找到完整的道统源头。”
天机阁的人影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
“成交。”
话音刚落，桌上的玉简瞬间化为一缕青烟，被那张信息网格吸收。
同时，一张光洁的羊皮纸凭空生成，落在了石桌上。
“这是你要的情报。”
天机阁的人影说道，“关于上界的信息，以及仙盟核心功法的结构解析，都在上面。
它们都是‘残缺’的，但足够你找到一个突破口。”
凌霄立刻拿起羊皮纸。
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瞳孔骤然收缩。
羊皮纸上描绘的，是比他见过的任何功法都要复杂无数倍的符文结构图，那是一种与“界门”残片结构极其相似的体系。
“这是……这是上古‘道基’的残片结构模拟图。”
天机阁的人影解释道，“仙盟的功法，是基于这种结构的‘简化版’，他们删除了所有指向‘本源演化’的部分，只保留了‘借道’所必需的‘概念锚点’。”
“原来如此……”凌霄感到一阵眩晕。
他明白了，他们修炼的，从一开始就是被阉割过的功法。
“至于进入上界，你不能通过仙盟控制的稳定界门。”
人影继续说道，“你必须寻找一个‘不稳定的’空间裂隙。
在太虚纪元末期，空间结构极其脆弱，时常有裂隙出现。
我们为你标记了三个最有可能通向上界‘边缘’的裂隙位置。”
他指向光网中的三个闪烁的红点。
“进入这些裂隙，需要你自身的‘道基’足够不稳定，能与裂隙的紊乱产生共鸣。”
人影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肃穆，“你那枚记录心魔的玉简，就是你最大的‘共鸣点’。
你越是接近崩溃，就越容易进入。”
凌霄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需要接近“心魔”的极限，才能找到通往真相的道路。
“你用你的‘空壳’边缘，来换取我们为你指明方向。
这很公平。”
天机阁的人影总结道。
凌霄紧紧握着羊皮纸，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信息冲击。
他获得了对抗仙盟的钥匙，但也必须首面自己心性的最大弱点。
“多谢。”
凌霄低声说。
“不必谢我。
我只是一个信息的搬运工。”
人影的声音再次变得模糊，“记住，凌霄。
信息是力量，但‘执念’才是驱动力量的燃料。
你对真相的渴望，比你体内的任何概念都要强大。
好好利用它。”
石桌上的光点开始暗淡下来，那张信息网格也缓缓收缩。
“交易结束。
祝你在‘演化’的路上，走得更远。”
石门再次无声地开启，一股带着灰霾的冷风吹了进来。
凌霄转身，重新走上了那条漫长的石阶。
他这次离开天机阁，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精神上的洗礼。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躲藏和收集的散修了。
他现在拥有了首面强敌的武器——知识。
他知道仙盟的谎言建立在什么之上，知道真正的功法结构是什么样子，也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该去哪里。
然而，他更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不安。
天机阁的话像魔咒一样萦绕在他耳边——“你越是接近崩溃，就越容易进入。”
他必须在被“概念”完全吞噬之前，找到上古的完整道统，否则，他将成为下一个被利用的“空壳”。
他走出了石门，重新回到了中域的苍凉夜色中。
“墨瑶，仙盟……”凌霄抬头望向那片被灰霾遮蔽的天空，那里是上界的方向。
他知道，他己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他必须立刻动身，前往那三个裂隙点之一。
（下一章预告：墨瑶的试探与凡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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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纸上描绘的，是比他见过的任何功法都要复杂无数倍的符文结构图，那是一种与“界门”残片结构极其相似的体系。
“这是……这是上古‘道基’的残片结构模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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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虚纪元末期，空间结构极其脆弱，时常有裂隙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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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这些裂隙，需要你自身的‘道基’足够不稳定，能与裂隙的紊乱产生共鸣。”
人影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肃穆，“你那枚记录心魔的玉简，就是你最大的‘共鸣点’。
你越是接近崩溃，就越容易进入。”
凌霄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需要接近“心魔”的极限，才能找到通往真相的道路。
“你用你的‘空壳’边缘，来换取我们为你指明方向。
这很公平。”
天机阁的人影总结道。
凌霄紧紧握着羊皮纸，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信息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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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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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是力量，但‘执念’才是驱动力量的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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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利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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