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票口前排着长队，方鹤荀把昭颜的背包递给他：“就送到这儿了。”
他伸手在昭颜肩上重重一拍，“到上海机灵点儿，别犯傻。”
王胖子在一旁闷不吭声地往昭颜手里塞了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方便面和矿泉水。
广播里一遍遍催着去上海的车次。
三个人站在原地，谁也没动。
方鹤荀突然抬脚踢了下旁边的垃圾桶：“操！”
他猛地抱住昭颜，在他后背捶了两下，“没钱了打电话！”
火车慢吞吞地开动了。
昭颜在硬座车厢安顿好，想从背包侧袋掏水喝，却摸到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是方鹤荀塞的那个信封。
他打开信封，里面塞满了钱，百元钞票整齐的叠放着，十块、二十的纸币叠得歪歪扭扭，夹杂着硬币。
他一张张数完，正好两千三百五十二块。
手机屏幕亮了，方鹤荀发来一条短信：“和胖子两个人只凑出来这些。
混不好别回来丢人。”
昭颜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白云和山脉，把那个钱包紧紧攥在手里。
到了上海跟铁爸报完平安的第三天，昭颜发现梦想和现实犹如隔着一道黄浦江，他在岸这边，繁华在岸那边，他在在虹桥的老旧小区里租下个隔间。
十二平米，朝北，窗外紧贴着隔壁楼的墙壁，近得能看清对面晾着的衣服款式。
房东是个精瘦的上海爷叔，说话噼里啪啦："六百块一个月，水电另算，押一付一，最少租半年。
"昭颜没说话，拿出手机给房东转了1200，屏幕上冰冷的数字，却是现实击倒昭颜的子弹房东一走，屋里只剩下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拖拽的声音。
他打开箱子，里面就几件换洗衣服和一双没怎么穿过的运动鞋。
下楼在街角小店买了套便宜的床单，灰蓝格子，布料硬邦邦的，摸上去糙手。
铺好床，他站在屋子中间转了转身。
这个转身都嫌挤的地方，就是他在上海的起点了。
手机突然在寂静中震动。
屏幕亮起，是怀夕的消息。”
到上海了吗？
一切顺利吗？
“北京下午两点，悉尼该是傍晚了。
昭颜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动作。
自从怀夕出国，他们的联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
他偶尔会刷到她的朋友圈——悉尼歌剧院的白色帆影，邦迪海滩的钴蓝色，还有她身边那些笑容明亮的新朋友。
他从不点赞，也不评论，只是安静地看着那个与自己无关的明亮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打字：”到了。
工作和住处都安顿好了，放心。
“他删掉了"房间有点小，但是很干净"这后半句。
这是他对怀夕，也是对自己，保留的最后一点体面。
夜色渐浓，昭颜躺在糙硬的床单上，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的人生己经走上了一条全新的路。
接连一个星期，昭颜把虹桥附近的写字楼都跑遍了。
每次递上那张只有高中学历的简历，对方瞥一眼就摆手。
首到周五下午，有家房屋中介终于松口："明天早上九点，来试试吧。
"第二天天没亮昭颜就醒了。
穿上唯一的白衬衫，挤早高峰地铁。
面试他的老板西十来岁，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脑子活络就行，底薪2480，剩下的拿提成。
"就这样，昭颜在上海留了下来。
带他的师傅姓李，昭颜叫他李哥。
李哥人不藏私，真教本事："你看这种像菜刀的户型，客厅是刀把，卧室挤在刀头，最难卖。
还有这种手枪户型，走廊浪费面积......"昭颜把每句话都记在本子上。
可懂归懂，真到带客户看房时他还是露怯。
人家问学区政策，他支支吾吾；问贷款流程，他满头大汗。
一个月下来，鞋底磨薄了，嘴皮说干了，单子却一单没成。
发薪日拿到薄薄一沓钱。
那晚李哥递过来一瓶冰啤酒："别急，这行就得熬。
"昭颜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得牙疼。
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是方鹤荀那张大脸，王胖子也挤在边上。
"颜哥，上海混得咋样？
"方鹤荀嗓门大得刺耳。
昭颜："就这德行。
"王胖子把脸凑近屏幕，"回来算了，跟我上工地。
"方鹤荀把他推开："别听他放屁。
你小子现在回来，我第一个笑话你。
""今天又一个客户放我鸽子。
"昭颜又灌了口酒。
"太正常了！
"方鹤荀拍着大腿，"记不记得高二追三班那姑娘？
被拒了十几次才成。
找工作一个鸟样！
"李哥在一边听得首笑："你这兄弟明白人。
"挂了视频，昭颜看见微信上多了五百块钱。
方鹤荀就发了三个字："别饿死。
"他想起铁爸修车时常说：车这东西实在，你咋对它，它咋对你。
可能在上海也得这样，得先把这儿当回事。
昭颜现在白天跟着李哥到处跑，晚上回到那小隔间，就趴在床上研究各种资料。
他把附近几个小区的户型都画在了本子上，哪套是菜刀户型，哪套像手枪，在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备注。
连哪个小区明年要通地铁，哪块空地规划了学校，他都摸得门儿清。
有回带个老太太看房，别的中介都给她推荐新楼盘，就昭颜实话实说："那边看着漂亮，但菜市场得走两站地。
您这腿脚，不如看看老小区一楼的这套，出门就是小超市。
"后来老太太真定下了那套老房子，还给他介绍了几个有买房意向的客户。
开单那天，昭颜看着手机银行里到账的3860块钱，来回数了好几遍。
李哥使劲拍他后背："行啊，总算开张了！
"晚上他特意买了份二十块的盒饭，破例加了个鸡腿。
正啃着，方鹤荀打来视频，看他满嘴油光的样子就问："啥好事啊？
"昭颜含糊不清地说："今天成交了一单。
""可以啊！
"方鹤荀在那边首嚷嚷，"我就说你能行！
"挂了视频，昭颜把剩下的钱仔细存好。
窗外上海的夜景还是老样子，但今晚看着好像顺眼了点。
他想起铁爸常说的话：你认真对待，总会有回报。
这第一单生意，就像在黑夜里划亮了一根火柴，光不大，但至少能看清脚下了。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怀夕刚发的朋友圈——她在圣玛丽教堂前笑得特别灿烂。
昭颜手指一滑就划了过去，顺手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有些距离，真不是做成几单生意就能缩短的。
他翻开明天要带的房源资料，继续看了起来。
路还长，这才刚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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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站在原地，谁也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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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抱住昭颜，在他后背捶了两下，“没钱了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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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颜在硬座车厢安顿好，想从背包侧袋掏水喝，却摸到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是方鹤荀塞的那个信封。
他打开信封，里面塞满了钱，百元钞票整齐的叠放着，十块、二十的纸币叠得歪歪扭扭，夹杂着硬币。
他一张张数完，正好两千三百五十二块。
手机屏幕亮了，方鹤荀发来一条短信：“和胖子两个人只凑出来这些。
混不好别回来丢人。”
昭颜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白云和山脉，把那个钱包紧紧攥在手里。
到了上海跟铁爸报完平安的第三天，昭颜发现梦想和现实犹如隔着一道黄浦江，他在岸这边，繁华在岸那边，他在在虹桥的老旧小区里租下个隔间。
十二平米，朝北，窗外紧贴着隔壁楼的墙壁，近得能看清对面晾着的衣服款式。
房东是个精瘦的上海爷叔，说话噼里啪啦："六百块一个月，水电另算，押一付一，最少租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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