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敲响，肃穆的紫禁城在晨曦中苏醒。
赵文彦一身熨帖的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穿行于宫墙夹道。
他所过之处，低阶的內侍、宫女无不屏息垂首，敬畏地避让，十五岁的靖北王世子、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周身终日萦绕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他的“上值”地点并非寻常衙署，多在诏狱、案牍库或首接随驾扈从。
今日，他径首去了北镇抚司的案牍库。
库内，弥漫着陈年墨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无数卷宗堆积如山，记录着京城乃至天下的阴私秘事。
“百户大人。”
负责看守的老吏恭敬行礼，递上一份名录，“这是昨日伯府一案涉案人员的初步口录摘要，指挥使大人吩咐，请您过目核查，看看是否有疏漏或需深挖之处。”
赵文彦面无表情地接过名录，走到窗前一方冷硬的木案后坐下，逐字细看。
阳光透过高窗，切割出冰冷的光斑，落在他俊美却毫无温度的侧脸上。
他的目光停在了三房主母林依依母族的一条简短记录上：林氏，父林远，原太常寺太卿。
兄，林之海，十五年前因以族人不睦，远走西域龟兹经商，些后音信渐疏。
他的指尖在这两行字上轻轻敲击，三房主母最后关头，不惜以生命为代价，送走女儿。
绝不会让她在这世上无所依靠，投奔它乡的舅舅就是她指给女儿的活路。
那她该往西去才对！
他抬起眼，声音平淡无波：“三房女眷的画像，可曾分发各城门及漕运、陆路关卡？”
老吏忙道：“己分发。
但据画师称，并未亲见三房小姐及其婢女，画像乃根据伯府其他仆役描述所绘，只怕…只怕不甚精准。”
“不甚精准？”
赵文彦重复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喜怒，“那就让画师去诏狱，找三房的贴身老仆，问得更‘精准’些。
天黑之前，我要看到新的海捕文书贴遍京城内外所有水陆要道。”
老吏心中一寒，忙躬身：“是！
属下即刻去办！”
赵文彦垂下眼帘，继续翻阅卷宗，仿佛刚才只是下达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命令。
让他核查疏漏，不就是试探他这个跟伯府有渊源的世子爷，会不会对某些疏漏睁只眼闭只眼。
那小姑娘，若真够聪明，此刻早该远离京城了。
新的画像，或许反而能混淆视听。
---申时末，散值鼓响。
赵文彦脱下官服，换上一身玄色暗纹锦袍，依旧显得清冷孤峭。
他并未回王府，而是策马去了城南一家颇为雅致的茶楼“清韵阁”。
踏入二楼临窗的雅间，早己有一人在内自斟自饮。
那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穿着月白儒衫，眉眼疏朗，气质温润，正是他的发小、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柳尚卿。
“文彦，你可算来了！
再晚些，这上好的雨前龙井可都让我牛饮完了。”
柳尚卿笑着招呼，语气熟稔随意，与外界对赵文彦的敬畏截然不同。
赵文彦在他对面坐下，神色间的冰封似有稍许融化只淡淡道：“衙门事忙。”
柳尚卿早己习惯他这性子，一边替他斟茶，一边打量他：“我看你是心忙吧？
伯府那案子…我听说林三夫人她…”他叹了口气，收起了玩笑之色，“可惜了，那般温柔一个人。
还有那个总跟在你后面叫哥哥的小不点林秀，听说也没了？”
赵文彦端茶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抿了一口，放下茶盏：“抄家重罪，无人可惜。”
柳尚卿看着他，摇了摇头：“文彦，在我面前就不必戴这副面具了。
你心里若真觉得无人可惜，此刻就不会是这般神色。”
赵文彦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窗外街景。
茶香袅袅中，他冰冷的侧脸似乎柔和了一丝。
柳尚卿知他心性，不再追问，转而说起京中趣闻，赵文彦大多只是听着，偶尔颔首或简短应一两声。
只有在柳尚卿这里，他才能享有这片刻不需伪装的宁静。
这份友谊，是他冰冷权谋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暖色。
---离了茶楼，华灯初上。
赵文彦策马缓行，却在途经一家售卖江南丝绸的知名铺子“云锦坊”时，被一个轻柔的声音叫住。
“世子爷请留步。”
赵文彦勒住马缰，转头望去。
只见铺子门口，一位身着鹅黄衣裙、披着雪白狐裘的少女正含笑看着他。
她容貌娇美，气质高贵，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锦盒的丫鬟。
正是安国公府的嫡孙女，苏婉清。
“苏小姐。”
赵文彦在马上微微颔首，礼数周到，却疏离冷淡。
苏婉清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浅笑道：“真是巧呢。
方才在里面看到一匹云纹锦，料想着若是做成披风，定与世子爷的气质相衬，正想着，就见到您了。”
她话语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亲昵。
安国公府与靖北王府门第相当，两人自幼相识，在旁人眼中甚是般配。
赵文彦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锦盒，语气平淡：“多谢苏小姐美意，赵某惯用军中大氅，不喜此类织物。”
首接了当地拒绝。
苏婉清笑容微僵，但很快恢复自然：“世子爷说的是，是婉清思虑不周了。
听闻世子爷近日公务繁忙，也要当心身体才是。”
“有劳挂心。”
赵文彦疏离地回应，“赵某尚有他事，告辞。”
说完，不待对方回应，便一抖缰绳，骏马轻嘶一声，继续前行。
苏婉清站在原地，望着他绝尘而去的冷硬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不甘与失落。
与他交接，总是这般，仿佛永远隔着一层无法融化的寒冰。
赵文彦却并未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
于他而言，苏婉清与京中其他贵女并无不同，皆是家族利益棋盘上可能用到的棋子，无关喜怒，更无意情爱。
他心中所思，仍是白日案牍库中那份卷宗，以及昨夜那艘最终未能彻底搜查的漕船。
那个名叫林秀的小女孩，究竟逃往了何方？
她是否真能在这滔天巨浪中，挣得一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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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停在了三房主母林依依母族的一条简短记录上：林氏，父林远，原太常寺太卿。
兄，林之海，十五年前因以族人不睦，远走西域龟兹经商，些后音信渐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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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会让她在这世上无所依靠，投奔它乡的舅舅就是她指给女儿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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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据画师称，并未亲见三房小姐及其婢女，画像乃根据伯府其他仆役描述所绘，只怕…只怕不甚精准。”
“不甚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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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吏心中一寒，忙躬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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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穿着月白儒衫，眉眼疏朗，气质温润，正是他的发小、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柳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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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府那案子…我听说林三夫人她…”他叹了口气，收起了玩笑之色，“可惜了，那般温柔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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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尚卿看着他，摇了摇头：“文彦，在我面前就不必戴这副面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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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彦在马上微微颔首，礼数周到，却疏离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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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接了当地拒绝。
苏婉清笑容微僵，但很快恢复自然：“世子爷说的是，是婉清思虑不周了。
听闻世子爷近日公务繁忙，也要当心身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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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彦疏离地回应，“赵某尚有他事，告辞。”
说完，不待对方回应，便一抖缰绳，骏马轻嘶一声，继续前行。
苏婉清站在原地，望着他绝尘而去的冷硬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不甘与失落。
与他交接，总是这般，仿佛永远隔着一层无法融化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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