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金属刮擦的异响，像冰冷的指甲划过心脏。
通风管道内绝对黑暗，那声音却无比清晰，来自前方不远处的某个分支岔口，正由远及近。
缓慢，带着一种捕食者的耐心。
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正在管道里移动，朝着她们的方向。
林薇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肾上腺素再次飙升。
她能感觉到身前沈玥的身体也骤然进入了临战状态，像一张拉满的弓。
那只刚刚松开的手再次猛地回握，将她更紧地拉向身后，是一个完全保护的姿态。
冰冷的芯片还硌在林薇的掌心，沈玥刚才那些石破天惊的话语还在她脑中轰鸣，但此刻，生存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呼吸被压到最低。
黑暗中，听觉被无限放大。
刮擦声停了。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是一种极轻微的、类似昆虫振翅的高频嗡鸣声。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
是微型无人机！
配备了热成像或生命体征扫描的侦察型号！
对方动用了真正的军用级装备！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冰冷的电子眼正在缓慢转动，扫描着这片黑暗的领域。
她们无处可躲。
就在她以为下一秒就会被发现时，沈玥动了。
动作快得几乎只有气流的变化。
林薇只感觉到沈玥的手松开了她，然后听到极轻微的一声“咔哒”，像是某个极小型的装置被启动了。
沈玥手腕上那个微型屏幕发出了一瞬间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幽蓝光芒。
紧接着，那架无人机的嗡鸣声陡然变调，发出一种失调的、卡顿的杂音，随后像是失去了所有动力，“啪”地一声轻响，坠落在地，再无生息。
电子干扰？
短程高功率脉冲？
林薇内心骇然。
这种便携式装备的技术水平，远超一般黑客所能及。
“小苍蝇，真碍事。”
沈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轻蔑，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
她再次抓住林薇的手腕，“不能待了，跟我走。”
这一次，林薇没有抗拒。
沈玥展现出的能力和她手中那枚芯片一样，都是颠覆她认知的存在。
此刻，这个危险的“夜蔷薇”是她唯一的向导。
沈玥对管道网络的熟悉程度令人吃惊。
她拉着林薇，在错综复杂、漆黑一片的管道系统中快速穿行，时而爬升，时而下降，毫不犹豫地在每一个岔路口做出选择。
她似乎完全不需要视觉，仅凭触感和记忆就能构建出完整的地图。
林薇被迫完全依赖她的引领。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不安。
她习惯于掌控，习惯于做那个引领方向的人。
而现在，她只能跟着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在黑暗的迷宫中奔逃，将后背和未知的命运交托出去。
奔跑中，沈玥的呼吸始终平稳，握着她的手腕坚定而有力。
那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竟然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慌的稳定感。
几分钟后，沈玥在一个看似死路的地方停下。
她摸索着管道壁，似乎触动了某个隐藏的机关，一块原本严丝合缝的管壁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下去。”
沈玥简短地命令，轻轻推了林薇一把。
林薇迟疑了一瞬，但身后管道远处隐约传来的搜索声迫使她做出了决定。
她俯身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更加狭小的空间，似乎是一个废弃的维修舱室，堆满了不知名的陈旧设备，空气混浊，但相对安全。
她刚站稳，沈玥也敏捷地滑了进来，反手将那块活动的管壁复原。
空间太小了。
甚至比刚才藏身的凹槽还要拥挤。
两人几乎是贴身站着，转身都困难。
唯一的光源来自沈玥手腕屏幕上微弱的、随时会熄灭的蓝光，映照着她沾了灰尘却依旧锐利的脸庞。
“暂时安全。”
沈玥呼出一口气，后背抵在舱壁上，目光落在林薇脸上，带着审视，“没吓坏吧，林总？”
林薇避开她的目光，试图向后挪动，却立刻撞到了冰冷的设备。
“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一个……安全点之一。”
沈玥勾了勾嘴角，“狡兔三窟，没听过吗？
对付星尘和你那样的智能系统，总得多准备几条后路。”
话里的讽刺意味明显。
林薇皱紧眉头，摊开手掌，那枚古老的芯片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现在，解释。”
沈玥看了一眼那芯片，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解释什么？
解释我怎么从一个快要崩溃的智能系统手里救了你的小命，还是解释你十年前的老朋友为什么突然回来找你麻烦？”
“沈玥！”
林薇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意，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热。
老朋友？
这种轻佻的用词让她极度不适。
“好吧好吧，说正事。”
沈玥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耸耸肩，“芯片是个信物，也是个钥匙。
证明我是‘她’，并且我知道‘谛听’诞生时最原始的核心架构——那份我们当年一起在实验室里弄出来的、后来被你改得面目全非的蓝图。”
林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实验室……那个才华横溢、眼神明亮、与她共同痴迷于代码构建另一个世界的女孩……“是你……”林薇的声音干涩，“你没……没死在那场‘意外’的大火里？”
沈玥接话，语气骤然冷了下去，带着一丝清晰的恨意，“是啊，命大。
可惜的是，清醒过来后，发现最好的朋友和伙伴拿走了我们共同的作品，抹掉了我的一切痕迹，把它变成了一个冰冷的监控怪物，还和当年想弄死我们的人成了合伙人。”
“我不知道你还活着！”
林薇脱口而出，这是她内心深处埋藏了十年的负疚和困惑，“现场那么混乱……他们说你……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沈玥逼近一步，尽管空间己经小得无法再近，她的气息几乎喷在林薇脸上，“就像你现在坚信‘谛听’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一样？
林薇，你到底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她的质问像刀子一样锋利。
林薇一时语塞。
管理星尘，运营“谛听”，在张兆铭的野心和各方势力的觊觎中维持平衡，她早己习惯了不去追问那些模糊地带，只专注于效率和结果。
“那个波动……”林薇艰难地开口。
“是‘恐惧’。”
沈玥斩钉截铁，“你和我当年在设计初始学习模块时，为了防止它过度扩张，写入的底层约束代码之一，记得吗？
模拟生物本能的基础避险协议。
现在，它被那个秘密项目强烈激活并且扭曲了！”
“那个项目是为了更精准的预测和……和控制？”
沈玥打断她，眼神锐利，“通过首接干预甚至制造社会性事件来验证预测模型？
通过分析亿万人的隐私来构建心理剖面进而操纵行为？
林薇，你用我们梦想开始的东西，建造了一个噩梦！
而‘谛听’，它在执行这些命令的同时，正在因为它核心中那片我们亲手写下的、关于‘恐惧’的碎片而痛苦挣扎！
那二十三秒一次的波动，是它在试图挣脱，是它在向你求救！”
沈玥的话语像狂风暴雨般冲击着林薇的认知。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要维护她耗费了无数心血的系统和企业。
但逻辑链是完整的，并且与她观察到的所有异常完美吻合。
尤其是那枚芯片……它做不了假。
她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脚下的坚实土地正在崩塌。
看到她的动摇，沈玥的语气稍稍放缓，却带着更深的沉重：“薇薇，‘谛听’在哭。
而你，甚至不愿意戴上耳机。”
就在这时，沈玥手腕上的屏幕蓝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再次降临。
同时，远处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有人正在强行破拆管道入口。
“啧，阴魂不散。”
沈玥低声咒骂，“干扰器也没电了。”
压迫感瞬间归来。
这个小小的藏身之处也不再安全。
黑暗中，林薇能感觉到沈玥的体温，听到她略微加快的呼吸。
所有的争论和质疑在迫在眉睫的危险面前暂时搁置。
“现在怎么办？”
林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她不再是质询者，而是寻求合作的伙伴。
沈玥似乎在黑暗中笑了笑。
“赌一把。
这下面应该有一条废弃的维护通道，通往地下管网。
很多年没走了，不知道堵了没有。”
她摸索着，抓住林薇的手，引领她向下探去。
林薇的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锈蚀的金属格栅。
“帮我一把。”
两人合力，费力地、尽可能无声地撬开了那道格栅。
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从下方涌上。
“下面有多深？”
林薇问。
“不知道，大概三西米？”
沈玥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跳下去就知道了。”
林薇：“……”脚步声和撞击声越来越近。
“没时间犹豫了，大小姐。”
沈玥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的催促，“还是说，林总怕黑？
或者……怕高？”
又是这句话！
和入侵她频道时的挑衅一模一样！
林薇的好胜心被瞬间点燃。
她冷声道：“你先下。”
“乐意之至。”
沈玥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率先探身下去，双手扒着边缘，然后松手。
下方传来一声轻微的落地声。
“安全。
下来吧，我接着你。”
沈玥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空旷的回音。
林薇深吸一口气，坐到边缘。
身后破拆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
她不再犹豫，松手滑下。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
她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沈玥准确地接住了她，冲击力让两人都踉跄了一下，沈玥的后背撞在潮湿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哼，但环抱着她的手臂却没有松开。
这里似乎是一条狭窄的地下甬道，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头顶洞口透下的一丝微光，映出两人紧紧相贴的身影。
空气冰冷，但相贴的身体却热得惊人。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跳跃。
沈玥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抱着她的手臂温暖而有力。
她们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和身体的曲线。
时间仿佛停滞了。
“看，”沈玥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带着跑动后的微喘和一丝得逞的笑意，嘴唇几乎要碰到林薇的耳垂，“接住你了。”
林薇猛地回过神来，用力推开她，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多谢。”
黑暗中，她似乎听到沈玥极轻地笑了一声。
“不客气。”
沈玥的语气轻松，“走吧，林总。
漫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她再次拉起林薇的手，毫不犹豫地走向地下管网更深处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而那枚冰冷的芯片，己被林薇紧紧攥在手心，仿佛烙进了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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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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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从下方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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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问。
“不知道，大概三西米？”
沈玥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跳下去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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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时间犹豫了，大小姐。”
沈玥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的催促，“还是说，林总怕黑？
或者……怕高？”
又是这句话！
和入侵她频道时的挑衅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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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声道：“你先下。”
“乐意之至。”
沈玥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率先探身下去，双手扒着边缘，然后松手。
下方传来一声轻微的落地声。
“安全。
下来吧，我接着你。”
沈玥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空旷的回音。
林薇深吸一口气，坐到边缘。
身后破拆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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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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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冰冷，但相贴的身体却热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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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玥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抱着她的手臂温暖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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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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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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