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心动

宋之许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被本家承认前的十年里，他的身边只有我。
我鼓励他一步步走出深渊，从阴郁少年变成如今的行业新贵，宋氏集团耀眼的三少。
被本家认回当天，他和我订婚，说我是他最重要的人。
可短短三年，曾是他初恋的姐姐从国外飞回找他，逼他做出承诺:
你说，我是你唯一动心的女孩。不是就摇头，是的话，就吻我，我不会再打扰你和我妹妹。
我站在角落，看着宋之许低头，落下一吻。
1
宋太太，最近宋总忙得很吗?好像总不见人嘞。
牌桌上，隔壁的李夫人状似无意地说道，我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他公司事多，总要加班到深夜。
我缓缓道，接着摸了一张牌放进手里。
周围人的眼神在我身上转了几圈，纷纷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宋总是忙点，但太太可被宠得好好的呢。
是啊，太太喜欢种花，宋总前段时间不是还给太太从 R 国找了几株珍稀品种回来，连夜空运的呢。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我手里拿着牌，只是抿唇笑了笑。
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难免也有些无聊。
而且宋总。
宋之许吗?
昨夜的情形历历在目，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我的脖颈，让我久久都呼吸不过来。
阿许，你还喜欢我吗?
熟悉的嗓音在空荡荡的回廊里响起，我站在墙角，像是一只做贼心虚的老鼠。
——哎，宋太太?发什么呆呢?
李太太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来，我看着她的脸，稍微平复了一下有些波澜的心情。
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就让我如坠冰窟，让我想要立刻逃离这场沙龙。
宋太太，芝兰小姐回国了吧?什么时候能见见?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捏着手里的牌才没有将情绪显露出来:
姐姐刚回国，忙着交接工作的事情，暂时还没有空跟各位太太聚聚，有时间了我一定请她来。
我说完，也没等李太太回复，将手里的牌一摊，笑道:
哎呀——我这手气今天也赢不了了，就先告辞了。
周围的都是人精，见我摊了牌，也就纷纷开始打圆场。
我拎起放在一旁的包，说了声抱歉就匆匆离开了。
你也真是的，好好的提芝兰小姐干什么……
议论的声音在我身后远去，我拎着包上了车，轻轻叹了口气。
我姐芝兰，是我的一块心病。
她是我老公宋之许的初恋，是他放在心底的一块长年累月的珍宝。
昨天晚上，芝兰回国了，而极其不巧的是，我去公司找宋之许，刚巧碰见了他们在楼道说话。
凌晨的公司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我靠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唯恐弄出声响被人发现。
芝兰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响起，带着小女儿般的娇嗔与甜腻:
阿许，你还喜欢我吗?
她话音刚落，衣服面料摩擦的声音就在空气中响起，我看到芝兰的高跟鞋碰到宋之许的皮鞋，宋之许的手搭在了芝兰的腰间。
芝兰，我对你——
宋之许的话音未落，芝兰的手指就按在了他的唇上，然后娇羞地一笑:
阿许，这样吧。你说，我是你唯一动心的女孩。不是就摇头，是的话，就吻一下我，之后我不会再打扰你和我妹妹了。
那边久久没有传来动静，我侧了侧身，小心地换了个能看得更清楚的位置。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宋之许低头，对芝兰落下一吻。
那一瞬间，我像是置身在海底，无边的海水将我淹没，我突然就失去了呼吸的权利。
我靠着墙，用力拽着我胸口的衣服，脱力一般地顺着墙面滑了下去。
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爱她。
当晚，我走出公司时，脚步都是虚浮的。
宋之许匆匆走到我的身前，脸上担忧的表情不似作伪。
渺渺，你怎么不在车里等?
我抬眼看向他的脸，勉力挤出一个笑来。
我想上去找你，但你好像不在总裁办。
我去三楼的技术部拿了份文件。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倒是你，跑那么一趟干什么，也不嫌辛苦。
可我不跑那么一趟，是不是就看不到你和你的旧情人你侬我侬、郎情妾意了呢?
质问的话在舌尖滚了几圈，到底还是被我咽下了肚子。
我推开宋之许抓住我的手，轻声道:
上车吧。我们回家。
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是啊，好歹我们还有个家。
我和他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
但是……我的心，却总也平复不下来。
像是一根不粗但是扎得极深的刺，让人难以忽视它的存在。
但若是拔出来，又会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2
和宋之许相遇，是在一个平淡无奇的仲夏。
那天早上我的邻家忽然传来吵闹的声音，我跑出门一看，竟然发现一向温和的宋阿姨在大发雷霆。
她对面站着一个少年，刘海长得过了眼，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我爸说，那是隔壁宋叔叔家的私生子。
我站在我们家的院子里，点了点头，却忽然远远地对上了少年的视线。
那样阴郁的、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神瞬间让我浑身一个激灵。
我爸拍了拍我的头，说道:
渺渺走啦，我们进去了。
私生子，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少年，他穿着一身十分简单的白衣黑裤，刘海遮住了眉眼，似乎再炽热的阳光也照不到他的脸上。
只是那时我不知道，这个我初觉阴郁的少年，竟然会成了我余生中的挚爱，成了我放不下的执念。
......
渺渺，做噩梦了?
我睁开眼，宋之许躺在我的身边，一只手曲起来撑着脑袋，眼含笑意地看着我。
我有些恍惚，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
宋之许的手抚上我的手背，转过脸轻轻啄吻了一下我的手心。
嗯?渺渺，怎么不说话?
我回过神，手指下意识地蜷了蜷，然后对他笑道:
没什么，梦到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样的宋之许，从我一步步将他从深渊里拖出来的时候起，我就不再想去想从前的他了。
我有时候总是会不甘心，分明是我扮演着拯救者的角色，陪他走过了那么长的岁月，但好像始终比不上最初的那个惊鸿客。
芝兰的事情，始终是一根刺，偶有发作，便让我睡不得安宁。
因为我始终知道，宋之许对她的爱，比我来得长久。
我看着宋之许的眼睛，轻声道:
阿许，你给我从 R 国带回来的那些花，最近要开了。
是吗?
宋之许笑着起身，把我也从床上拉了起来。
你喜欢的话，我再给你运点回来。
好。
宋之许转过身，给我留下一个背影。
我坐在床沿看着他。
他看起来很爱我。
是了，他看起来很爱我。
眼泪莫名其妙沾湿了眼角，我起身穿好鞋，走到楼下吃饭。
宋之许今天也很早出了门，我约好隔壁的几个太太出去逛商场。
然而我没想到，我会比我预想中的早碰见芝兰。
嗯?这不是妹妹吗?
芝兰笑着朝我走来，脸上带着我早就见惯的耀武扬威，我有些不耐烦地抬起眼皮看向她。
这么久了，妹妹看见我也不想我吗?
我压下心里的烦躁，还算是有礼貌地说道:
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本来想着姐姐你刚回国很忙，打算下次再叫你出来。
我用余光扫了扫身边的贵妇们，笑道。
但没想到居然提前遇到了姐姐。
芝兰上下打量我一眼，道:
妹妹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宋夫人呢。
什么宋夫人不宋夫人，在姐姐这里，我和之许始终也是妹妹和妹夫不是吗?
我话音一落，芝兰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了起来，我笑了笑道。
姐姐在这里是还有事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那妹妹你们玩，我就不陪着了。
芝兰说出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不可避免地感到一丝快意。
或许芝兰仍旧是宋之许心中的偏爱，但如今宋之许的妻子是我，那她就永远是那个外人。
哪怕宋之许要和她重新在一起，也要先和我拿一纸离婚协议书。
3
宋之许是被宋叔叔强行接回家的。
宋阿姨早年流过产，伤了身体一直不能怀孕。
可宋家家大业大，总要有人继承。我爸说，如果宋叔叔一直没有后代，宋爷爷就要把家业交到表亲的手里了。
所以宋之许被接回了家。
那几天，一向温柔的宋阿姨看起来郁郁寡欢，就连她养的花都颓废了不少。
我喜欢宋阿姨，她会给我漂亮的花和好吃的糖果，所以我本来是对宋之许不抱有好感的。
直到那天我看见少年在庭院里修剪花枝，玫瑰尖锐的刺刺破了他的手指，殷红的血就这么顺着花茎流了下来。
啊——
我惊呼一声，少年便抬起眼睫，视线隔着高高的围栏和我对上了。
你在干什么啊?玫瑰花的刺是很尖锐的。
我有些害怕他的眼神，但又壮起胆子，努力和他说话。
是吗?
少年看了看我，转头拿起剪刀修剪掉一支枯败的花。
也不是很疼。
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气急败坏，转身进屋拿了一盒创可贴，隔着围栏递到他手上，没好气道:
那你就等着手上粘满创可贴的时候，享受一下连剪刀都拿不稳的日子好了。
少年挑了挑眉，一向充满死气的脸上忽然间有了些活意。
我不喜欢贴创可贴。
那你就别被玫瑰花刺到。
宋之许的视线和我对上，我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之前隔着很远的距离匆匆一瞥，我从未想过他的眼睛如此好看。
宋之许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创可贴。
送你了。
我说道，
不是觉得不疼吗?伤口愈合时，可是很痒的。
少年收下了我的创可贴，但第二天，我就在宋家门口的垃圾桶里看到了那盒创可贴。
宋阿姨站在他们家的院子里骂宋之许，全然不复我认识中的温婉做派。
什么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吗?赵家的小女儿也是你能碰的?你这种下贱坯子生的种，只能配你妈那种下贱的女人——
宋阿姨。
我刚一出声，宋阿姨的脸色就变得柔和了下来，撇开宋之许笑意盈盈地朝我走来。
我端着一盘糕点，用眼神悄悄瞥了瞥宋之许。
然后抬头对宋阿姨笑道:
宋阿姨，这是我们家卢姨新研究出来的糕点，我妈让我送过来给你们尝尝。
哎呀真是辛苦渺渺了。
她用手摸了摸我的头，温婉柔和，全然不复刚才对宋之许的模样。
我趁她不注意，悄悄对宋之许眨了眨眼睛。
少年的视线似乎闪了闪，然后低下头，过长的刘海瞬间挡住了他的眉眼。
从那天以后，我和宋之许总是隔着花园的栅栏聊天，他也再也没被花刺割伤过手。
我问他现在觉得疼了吗，他说还是不觉得疼，但愈合的过程会很痒，他知道了。
但即使会痒，伤口也总会愈合的。
我笑着说道。
只要注意一点，下一次不要受伤就好了。
宋之许忽然低头一笑，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洒到他的脸上，从那时起，名为喜欢的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这一长，就是十年。
但宋之许喜欢我姐姐芝兰。
但他们在我面前，却很少提及对方。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两个是高中部人尽皆知的甜蜜情侣，似乎早就约好考哪一所大学。
所以我总是想，如果他们早就告诉我他们的关系，我也不会那么鲁莽地爱上宋之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