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嘻嘻挂电话来:
小姨赚钱不容易，电脑我就不要顶配了，给您省点钱。
手机内存也不用太大，刚出的水果机 512G 的就行。
平板我也不要啦，换成相机吧。
我看他发来的链接。
两万的游戏本、一万的手机、以及三万的单反。
转头告诉他妈:
姐，你儿子又来讨饭了。
1
高考后，外甥周凯的电话准时打了进来。
他嬉皮笑脸，语气熟稔: 小姨，我要上大学啦。您给我的大学三件套，可以准备起来啦。
我靠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没做声。
他继续说，语气里带着施舍般的体谅:
我知道小姨赚钱不容易，电脑我也就不要顶配了，给您省点钱。
手机内存也不用太大，刚出的水果机 512G 的就行。
平板我也不要啦，毕竟玩物丧志。我想了想，还是换成相机吧。培养点高雅的爱好。
几秒后，我的手机连续震动。
他发来了三个商品链接。
一款两万的游戏本。
一款一万出头的最新款水果手机。
以及一台接近三万的专业级单反相机，还带两个镜头。
总价直逼七万。
挂了电话，我直接拨给他妈。
电话一通，开门见山。
姐，你儿子又来讨饭了。
2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爆发出尖利的吼声。
周雪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讨饭?他是你亲外甥
你答应过他，考上大学就给他买礼物的
我冷笑一声: 我答应买礼物，没答应给他一套首付。
什么首付?你别夸张。你出去看看，现在孩子上大学，哪个不是这个配置?
没有这些，不就是为难凯凯吗?
他同学都有，就他没有，他得多自卑啊?
我懒得跟她掰扯，直接挂了电话。
不出五分钟，我们家的微信群相亲相爱一家人就炸了。
我姐在群里发了一段长长的语音，哭哭啼啼，控诉我的冷血无情。
中心思想就一个: 她儿子学习那么辛苦，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我这个当小姨的有钱不给花，就是看不起他们家，就是故意让她儿子在大学里抬不起头。
我妈立刻跟上。
小雪，你怎么又跟你姐吵架?凯凯要个东西怎么了?他可是你唯一的亲外甥啊。
我爸也发话。
言简意赅，分量却最重。
你姐夫被裁了，你姐生凯凯后没再工作。人家里困难，你是妹妹，帮衬一下是应该的。
一唱一和，颠倒黑白。
好像我不掏这七万块，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时，周凯也在群里发了个委屈的表情。
小姨，你要是觉得贵就算了。我用我妈的旧手机也行，就是有点卡，拍照也模糊。我怕到时候上课要拍 ppt 也看不清……
以学习为名，以退为进。
我不由冷笑。
一家人把我架在火上烤。
3
看着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后只打出三个字。
买买买。
群里瞬间安静。
几秒后，我姐发来一个笑脸: 就知道小雪最大方了。
我妈跟着说: 这才对嘛，一家人别那么计较。
我爸没说话。
周凯立刻私聊我，把三个链接又发了一遍，附带一个小姨你最好了的表情包。
我看着那个刺眼的笑脸，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姐姐比我大五岁，学习不好，早早嫁人。
我一路名校，进了一家不错的外企，年薪三十万。
从我赚钱那天起，他们一家就成了附骨之蛆。
姐姐总说: 小雪，你一个人又不结婚，要那么多钱干嘛?以后不都得留给凯凯?
我爸妈也说: 你姐不容易。凯凯是咱家唯一的根，你多疼他点。
在他们眼里，我的财产不是我的，是周凯的预备役。
我只是个临时的保管员。
这次，我偏要让他们知道，保管员也是有脾气的。
我把那三个链接点开，支付，一气呵成。
然后，我给周凯回了条信息。
东西买了，直接寄到我这儿。等你开学，我送你过去，顺便给你个惊喜。
4
半个月后。
我开着车，载着大包小包，还有一脸兴奋的周凯前往 A 大。
A 大就在本市郊区。
姐姐舍不得周凯去外地。
周凯的分数也够不上本地的好学校，只能去这个二本。
一路上，他都在畅想他的大学生活。
小姨，等我军训完，就拿相机去拍迎新晚会。肯定能认识好多漂亮学姐。
对了，那个游戏本性能超强我同学都羡慕死了，说要组团来我寝室开黑。
我握着方向盘，敷衍地回应着，没多说话。
到了宿舍，室友们都还没到。
我帮他把东西放下，然后把三个崭新的包装盒摆在桌上。
周凯的眼睛都亮了，兴奋地搓着手，像只看到奶酪的老鼠。
小姨，你真是太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拆那个最大的电脑盒子。
我按住他的手。
别急。
我从包里慢悠悠地拿出一沓文件，拍在桌上。
先把这个签了。
周凯愣住了，拿起文件。
标题很大，黑体加粗——财物出借及使用协议》。
5
周凯的脸从兴奋到迷茫，再到难以置信，只用了不到十秒。
小姨，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逐条给他解释。
意思就是，这台两万的电脑，是我个人工作需要购买的资产，现在『借』给你使用。
你需要保证它完好无损，毕业后归还。
哦对了，为了方便我随时取用办公，我装了远程控制软件，密码只有我知道。
我指了指那个手机盒子。
这部手机是我公司配发的备用机，同样是『借』给你。里面装了公司级别的监控和定位软件，不能卸载。所有通话和信息都会自动云端备份，方便公司信息安全部门审查。
最后，我拿起那个最贵的相机。
这个是我新发展的个人爱好。以后我们就是摄影同好了。相机我会保管，你想用的时候，跟我申请。我会审核你的拍摄计划，批准了才能用。所有照片原片，会自动上传到我的私人云盘，方便我随时指点你的构图技巧。
我把笔递给他。
来吧，凯凯，签个字。签完，这些东西就你就有……使用权了。
6
周凯的脸涨得通红。
他一把将那份协议甩在桌上，声音都在抖。
周雪你什么意思?你耍我?
他气得连小姨都不叫了，直呼我的名字。
我挑了挑眉: 怎么是耍你呢?东西我都给你买了，一分钱没少花。我只是为了保证我的个人财产安全，有什么问题吗?
这叫什么买?这叫租不，租都算不上你这是监视我
不想被监视，你可以不用啊。我摊摊手，一脸无辜，没人逼你。你可以现在就打电话给你妈，让她给你买一套没有监控的。
他当然不敢。
姐夫失业两年，我姐又常年没工作。
家里所有的积蓄加起来都未必有七万。
周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圈都红了。
他大概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毕竟在他妈和他外公外婆的口中，我这个小姨就是他的私人银行，有求必应，予取予求。
他死死地瞪着我，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太过分了
我点点头，诚恳地说: 谢谢夸奖。你要是觉得这样限制你的自由，那这些东西我带回去了。
休想周凯气急败坏地咆哮，抄起水杯摔在地上。
我反而上前了一步: 损坏我个人财物，原价赔偿哦。
他想砸电脑的手顿住了。
两万。我提醒他。
7
家庭群里又一次炸了。
我姐这次没发语音，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周雪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凯凯当什么了?当贼防着吗?
我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姐，话不能这么说。我买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是我的自由。凯凯是我外甥，我愿意借给他用，已经是情分了。你要是不满意，可以让他还给我。
你我姐被我噎得说不出话，电话那头换成了我妈。
小雪你怎么能这么对凯凯他还是个孩子啊你这么做，让他在同学面前怎么抬得起头?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们一家你才甘心?
熟悉的道德绑架。
我抿了口茶，觉得有些无趣。
妈，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那你和爸出钱，给凯凯再买一套。你们的钱，想怎么给都行，我绝不干涉。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是我爸沉闷的声音。
小雪，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失望?
我差点笑出声。
我刚工作时，每个月到手六千块钱，给他们四千做家用。
他们表面上说不用，说帮我存起来。
转头，就用这个钱给姐姐买房做首付。
周凯出生那年，我前公司倒闭。
最惨那半年四处找工作，靠借钱度日。
可他们要我出姐姐月子中心的费用，还逼我给外甥包三万块红包。
我说没钱，我妈劈头盖脸就骂过来: 你工作这么多年没一点积蓄吗?几万块钱都拿不出来?你忘了你姐小时候怎么对你?拿到一块糖都恨不得给你掰半块你就这么回报她?
我听了眼睛发酸，心里难受。
后来我找到好工作，工资直线上升。
每逢寒暑假，主动出钱让他们带周凯旅行。
那时候周凯抱着我的大腿说: 小姨，你是不是有好多钱?
我只能摸摸他的小脑袋，尴尬地笑笑。
当时的他们，每一个都对我充满了希冀。
现在，只是动了他们预想中属于他们的蛋糕，就对我失望了?
那他们的失望，还真廉价。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
8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果然消停了不少。
周凯大概是没脸面对我，一次都没联系过。
我姐和我妈在朋友圈里旁敲侧击，发一些人心凉薄亲情淡漠之类的鸡汤文。
我都直接划过，懒得理会。
我乐得清静，专心搞我的事业。
年底，我负责的项目大获成功，公司给了我一笔不菲的奖金。
我给自己换了辆新车，又在市中心看上了一套大平层。
正当我准备付定金的时候，我姐的电话又来了。
这次，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和缓，甚至带着点讨好。
小雪啊，最近忙不忙?
有事说事。
那个……我听你妈说，你准备买房子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麻烦来了。
是又怎么样?
你看，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多冷清啊。我们家只有一间房，凯凯都上大学了，放假回来也没个地方住……
我直接打断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姐深吸一口气。
小雪，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买房的时候，能不能把凯凯的名字也加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