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求一子,他推荐我前往千里之外的药王谷求医。
回府途中,却在官道旁的破庙里,听闻一声微弱的婴啼。
我将他带回府中抚养,取名裴晋玉。
二十载光阴,我视他为己出,动用我沈家满门的军功和人脉,为他铺就一条青云之路。
可在他加官进爵,成为最年轻的内阁学士那日,我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油尽灯枯,弥留之际,我才从他与我夫君裴文轩的对话中得知,这孩子,竟是夫君早已养在外面的歌姬所生。
他们设计将他捡回,不过是图我沈家的权势,为他铺路罢了。
我带着无尽的恨意与不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再睁眼,我竟回到了从药王谷回府的马车上。
依旧是那破庙,依旧是那熟悉的婴孩啼哭……
我眸中再无半分怜悯,冷声吩咐身侧的亲卫。
把他送去南风馆。
不是爱让别人养儿子吗?
那就让南风馆的老鸨好好教教他,如何伺候男人
01
车轮滚滚,碾过我混沌的意识。
夫人,您听,破庙里好像有孩子在哭。
亲卫沈忠的声音将我彻底拉回现实,我意识到,我真的重生了。
我掀开车帘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那蚀骨的恨意。
果然,破庙的角落里,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正放声啼哭。
我命沈忠将孩子抱上马车。
襁褓依旧破旧,里面依旧藏着那方歪歪扭扭写着家贫难养,望好心人收留的血书。
前世我见此信,只觉心酸,如今再看,只觉讽刺。
回府?沈忠低声询问。
回府?不。
我放下车帘,声音冷得像冰。改道,去大将军府。
父亲听闻我前世的遭遇,气得当场拔出挂在墙上的龙泉宝剑,这位百战百胜的老将军虎目圆瞪:
他裴家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酸腐文人,也敢如此算计我沈家欺我沈家无人吗?老夫这就点兵,踏平他那尚书府
我娘亲亦是柳眉倒竖,抄起一旁的马鞭: 夫君莫急,你去砍那忘恩负义的裴文轩,我去撕了那不要脸的贱歌姬
敢这般欺辱我的念念,真当我沈家的枪不利了吗
我一手一个,拉住暴怒的父母,将心中那个狠毒的计划,和盘托出。
爹,娘,直接杀了他们,太便宜了。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最珍视的东西,在他们自己手里,变成一滩烂泥。
父亲听完我的计划,收剑入鞘,沉吟半晌,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不愧是我沈家的女儿就这么办
母亲立刻行动起来,派心腹去城外的庄子里为我寻觅合适的男婴。
而沈忠,则面无表情地拎起那个啼哭的婴孩,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城南的方向。
那里,有京城最纸醉金迷,也最藏污纳垢的南风馆。
我给了老鸨二百两银子,她笑得满脸褶子堆在一起,捻着兰花指保证:
夫人放心,这娃娃生得白白嫩嫩,假以时日,定是我馆里的头牌。奴家定会好生『教养』,保准让他学会一身伺候人的好本事。
安排好一切,我才带着一身疲惫,姗姗回到尚书府。
裴文轩竟破天荒地在门口等我,见我与沈忠两手空空,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ഗ്യ的焦急,快步迎了上来:
念念,你……今日回来的似乎晚了些,路上可还顺遂?
舟车劳顿,有些乏了,我先回房歇息。我故作疲惫地摆摆手,与他擦肩而过。
裴文轩见我迟迟不提孩子的事,急得额角青筋都快冒了出来。
他转身去了马房,片刻后,便从车夫那里问出了说辞。
他快步闯入我的卧房,再也装不出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念念,我听车夫说,你在路上捡回了一个婴孩?孩子呢?
他强作镇定,可那微微发颤的指尖,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
急吧,急死你才好。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
哦,那孩子啊,送去我娘家了。
02
裴文轩闻言,紧攥的袖口泄露了他的紧张,他追问道:
捡了孩子,为何不带回府让我瞧瞧?罢了,明日我陪你一同回将军府,看看你捡的那个孩子。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故意吊着他的胃口:
不必了,身子不适,这几日就不回娘家了。
再说,你也不必去看了。我母亲身边伺候的奶娘瞧那孩子生得健壮,想要抱回去给她家长子养,我便允了。
听到我将他的宝贝儿子送给了下人,裴文轩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再也忍不住,声调陡然拔高: 你怎么能如此随意地将孩子送人?万一他的亲生父母寻来,该如何是好?你还是速速将孩子要回来,方为妥当
我放下茶盏,抬眸直视着他,眼神冰冷:
夫君,你为何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弃婴,这般上心?
裴文轩被我看得一窒,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他立刻收敛情绪,恢复了往日那副和煦的模样,辩解道:
我……我只是担心那孩子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届时若得知我们竟将孩子交予仆妇抚养,岂不是有损我尚书府的清誉?
我轻笑一声: 夫君多虑了。那孩子的襁褓里留有血书,言明其父母贫苦,实在养不活,才弃于破庙,并无寻回之意。
裴文轩生怕他的野种在仆妇手里受了委屈,不管不顾地继续纠缠: 念念,要不……我们就收养这个孩子吧你从药王谷归来便遇上他,这或许是上天垂怜我们多年无子,特意送来的缘分。
我故作沉吟,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大方地说道:
夫君既然如此喜爱那孩子,想抚养他,我并无意见。
裴文听到这句话,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浅笑。
可我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可惜啊,那奶娘的丈夫在云州戍边,是个百夫长。母亲已经恩准她带着孩子去云州与丈夫团聚,算算时辰,怕是已经出城百里了。
你说什么?
云州路途艰险,千里迢迢,一个婴孩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裴文轩激动得破了音,那模样,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去云州把孩子抢回来。
我自是要成全他,便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夫君若实在不放心,不如现在就备马出城,兴许还能追上。
得了我的允许,裴文轩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沈忠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我身后,低声禀报:
夫人,尚书府马厩里那几匹最好的千里马,方才喂草时,不慎都崴了前蹄。他若想追,怕是只能骑那几匹拉货的老马了。
沈忠说完,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
我压抑了两世的恶气,终于在此刻,畅快地笑了出来。
03
裴文轩太过心急,竟真的独自一人骑着那匹拉货的老马出了城。
行至荒无人烟的官道,那老马本就体力不济,又被他催得急,不出十里便口吐白沫,再也跑不动了。
裴文轩见马儿越跑越慢,气急败坏地挥鞭猛抽马背。
老马吃痛,又累到极致,当即不干了
它人立而起,一声长嘶,便将裴文轩重重地甩了出去。
好巧不巧,裴文轩从马背上飞出,正撞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上,惊扰了树洞里筑巢的马蜂。
蜂群受到刺激,嗡地一声倾巢而出,将他团团围住。
裴文轩被撞得七荤素,肋骨仿佛断了几根,又被蜂群蛰得满头是包,从树上滚落下来时,脸正好埋进了一滩不知哪路牲口留下的新鲜粪便里。
秽物糊了满脸,堵住了口鼻。
这让他连呼救都喊不出来,只能躺在地上抽搐,眼看就要断气。
就在他奄奄一息时,被我父亲派去暗中保护的亲卫给救了。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祸害遗千年。
第二天,
亲卫将浑身是伤、散发着恶臭的裴文轩送回了尚书府。
我强忍着笑意,命沈忠给了那几位亲卫一百两白银的赏钱,随后让下人将裴文轩抬进了卧房。
晚上,裴文轩终于醒了过来。
一张嘴说话,五脏六腑都牵扯着疼。
给他诊治的大夫,是我沈家的军医张伯。
得了我的命令,张伯使出独门手法,看似在为他疗伤,实则放大了他被蜂毒侵袭的痛感。
如此剧痛之下。
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抓着我的手,让我务必把那个孩子接回来。
我本就是要让那孩子回来的。
便含泪点头应下: 夫君放心,我这就传信让奶娘将孩子送回。
但是云州路远,一来一回,起码要费一月时间。
裴文轩得了我的保证,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我心想,一个月后。
你还能认出你的宝贝儿子吗?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