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扒着宫门不愿离去，母后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头。
满朝文武和所有妃嫔，都跪在宫门，求我出宫。
待我如珠似宝的皇祖母，也抹着泪说。
柔儿，放心去吧，敌国的日子必然艰辛，你要照顾好自己。
六年后回宫之日。
我头发凌乱，衣衫也破败不堪。
魏国的太子，看到父皇一脸喜色。
六座城池已然奉上，大周皇帝可不能反悔，柔然公主此生不可再踏上我魏国领土。
父皇一脸颓唐，一屁股坐在地上。
柔儿啊，你怎么就回来了，魏国的饭不好吃吗?
我薅着他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
父皇别怕，乖，让儿臣看看这几年长高了没?
1
皇后娘只生了我一个。
阖宫上下也只有我一位公主。
从我三岁知晓一定道理后，我就知道。
我的地位稳了。
觉醒那日，我跑去找皇后娘的时候，被有我小腿高的门槛绊倒了。
皇宫威严，那高高的门槛象征着皇权。
但和我柔然公主有什么关系?
拆
叮铃哐啷一夜过后。
从此，大周的皇宫再没了门槛。
整个宫里，光溜溜地到处能骑木马小车。
五岁时，我已在宫内闯出一些名堂。
听闻父皇新得了一个胡地的美人，连十五都敢不去母后宫里。
深夜，不知父皇与那美人做的什么游戏，一阵阵笑声，聒噪不堪。
吵醒了早就藏在他龙床帷帐后面的我。
我拎起手里准备好的铜锣，猛地一敲。
接着大喝一声，老登，接住我
只见那美人像风筝一样从榻上飞了出去。
父皇踹开她，用被子接住了我。
看了他一眼后，我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皇后娘在我榻边唉声叹气。
柔儿啊，你以后怕是不会再有弟弟妹妹了。
那铜锣以后收起来吧，不许再敲了。
我猛地坐起来。
那我往后欺负谁，娘你明明说了，那些嫔妃生了孩子给我玩的。
皇后娘佯嗔一句，傻孩子，那不还有朝臣家的子嗣陪读吗?
要多少，管够
2
彼时，我的名气还未传出宫。
听闻嫡公主招陪读，宫里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长长的一溜公子小姐，高矮胖瘦，都站在我宫门口。
皇后娘摸着我的头发，柔儿，随便选，十个个不嫌多，一个两个不嫌少。
就多几口饭的事。
礼部那些老匹夫，还敢说公主只能找女娃子陪读，那女娃子弱不禁风的，哪经得起我们柔儿敲打。
我高兴地拍拍手，点兵点豆，点到谁算谁。
嫔妃们看着自己侄儿侄女被选中。
脸色十分精彩，高兴地都忍不住想叫出来。
皇后娘一个眼神过去，她们才消停下来。
都眼观鼻，鼻观心，去看地上的蚂蚁了。
哼这些娘娘真是淘气得很
明天就把他们绿头牌烧了去。
哦，不对，听说绿头牌前几日已经被父皇烧了。
说是醉心国事，往后不再翻了。
父皇还真是乖巧懂事。
选好七个陪读后，我拿出准备已久的投壶。
邪魅一笑。
谁投壶中的最少，今晚就去冷宫冒险哦。
听嬷嬷说，那冷宫死过的人，足足有一座山呢。
他们顿时吓成一团，手哆哆嗦嗦的投不出去。
现在改变规则，谁最后一个扔出去，谁就输了哦。
我话音刚落，六根箭一齐飞了出来。
唯有老丞相家的小公子，还把箭攥在手里，一脸呆滞。
第二日，皇祖母就来了。
柔儿啊，皇祖母都快入土的人了，牵挂不多。
你丞相舅爷家三代单传，你就给皇祖母个面子，把舅爷家的小娃儿给他们还回去吧。
我指了指小太监提着的一团人。
皇祖母说的是他吗，他胆子太小了，那冷宫里根本就没死过人，只放了三百条蛇而已。
那一团人又顾涌了一下，好像要活过来了。
那些蛇又没毒，我给他赔罪还不行吗?
喏，三百条蛇，都给他做了菜。
几十位宫女流水一般走进来，手上端着蛇羹蛇肉。
那一团人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爬到皇祖母腿边。
姑奶奶，求您了。
您给我赐死吧。
3
皇祖母唉声叹气许久。
也不知道我们柔儿是随了谁，这脾气秉性还真是……特别啊。
皇后娘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还拎着两个狼牙棒。
太后说的是，我们老冯家的人可都斯文有礼。
应当是随了皇家，莫不是皇陵那边出了问题?
说完，母后一拍大腿。
让钦天监看看吧，要不给祖宗们挪个坟吧。
皇祖母啧啧两声，她父皇怎会同意?
父皇应了下来。
挪坟这日。
父皇忧心忡忡，对着皇后娘再三叮嘱。
皇后，若挪了还是没用，那就不是皇陵的问题，就该你们老冯家挪了。
皇后娘拍拍胸脯，没事，包的。
一番复杂的繁文缛节结束后，随着钟鸣声。
一阵绚丽的烟花升向空中。
跪在皇陵前的众人大惊失色。
我带着七个伴读从烟花后面闪亮登场。
顶着一张黑脸，露出洁白的牙齿。
嘿嘿笑着，跟父皇打招呼。
父皇，你们家祖坟炸了。
父皇还没说话，礼部尚书的老脸瞬间比我还黑。
哆哆嗦嗦地指着我。
这，这成何体统，即便是公主也不……
话还没说完，我一脚踢向一个伴读屁股。
他咕噜噜几下滚到礼部尚书腿前面。
爷爷，我是您孙子。
见尚书不说话，他捞起老头的裤脚擦了擦脸。
看，真的是我
礼部尚书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黑。
咬着牙说，公主体恤工匠，这挪皇陵免不了劳民伤财，此番便不用挪了。
说完，便拉着自家孙子，连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五年时间，伴读换了一茬又一茬。
我骑在父皇龙头上，扯着他的头发，有些惆怅。
父皇，这日子好无聊啊，要不去围场狩猎吧。
父皇龙头一震。
柔儿啊，你忘了吗，三年前围场就被你放火烧了。
咱们大周没有围场了。
我拿着手里的头发，那可咋办，要不柔儿去给御花园放几头虎狼啥的吧。
娘娘们那么喜欢叫，多热闹啊。
父皇虎躯一震，我都差点掉下来。
柔儿别急，父皇知晓，有一处可以肆意狩猎。
4
魏国使团来的时候。
我才知晓，父皇说的是何处。
他竟违背祖宗一统天下的雄心，向魏国称臣。
还主动送嫡公主，也就是我为质子。
使团离开这日，我紧紧扒着宫门不愿离去。
父皇，我不在的时候皇位和国库可不能给了别人，给我留着。
父皇连连点头，留着留着，都是你的，快走吧祖宗。
皇后娘将我抠着宫门的手指头一根根扒下来。
向我疯狂使眼神。
我眨眨眼。
了解，都在心里了。
直到迎亲队伍出了城。
我才打开皇后娘塞在我手里的小纸条。
娘给你准备了一点体己钱，切记走出五十里路以后再看。
足足走了百里后，我才让队伍停了下来。
看到那上百辆马车装的满满的金银玉器，珠宝字画。
饶是我金尊玉贵惯了，还是吓到了。
我的娘诶，这是把国库给我搬空了吧。
国库怕是都没这么多。
一上马车，我拍拍胸脯安抚自己。
小场面，不要慌。
随即向帘子外果断开口。
全速前进，马不趴下不准停
5
两个月后，我才晕晕乎乎晃到了魏国。
使臣向魏国皇帝复命的时候我在一旁。
柔然公主性子温和，端庄稳重，十分好相与。
我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而后一巴掌扇了上去。
他滚到地上，捂着脸看着我，一脸受伤和震惊。
老登，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一路上本公主没力气打你，现在看你死不死?
就是你为了早点复命，选的小路?
来的路上，本来官道上马车平稳，虽不舒服，也还能接受。
走着走着路越来越颠簸，派人去打探才知晓。
这老登想及时复命，改了路线。
眼瞅着绕回去更远，我只能一路边吐边咒骂了。
大魏皇帝的脸，跟父皇似的白了又青。
这，这，柔然公主定是太累了，李大人你一定不会介意吧。
我把裙摆扔起，一脚踩在他桌上。
介意你个头，你也给本公主把招子放亮点。
敢跟我玩阴的，下次挨打的就是你了。
旁边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不得了了，快护驾
我将他手里的拂尘抢过来，抡圆了甩到他屁股上。
一把年纪了不学好，下次再这么说话，缝你的嘴
殿外的侍卫冲了进来。
正欲朝我袭来。
大魏皇帝赶忙阻止。
退下，都给朕退下。
随后走到我面前来，撇了撇嘴。
柔然啊，伯父这宫里要是谁做的不好，你只管教训。
只有一点，别随便杀人吼。
我摆摆手，知道了，不随便的时候再杀吧。
走出大殿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嘟囔声。
被坑了啊，为了个蝇头小利请了个祖宗，这闺女还真随她娘了，凶狠残暴。
我咳嗽了一声，身后就没声了。
6
魏国几年，我过得极为舒坦。
一开始，还有嫔妃皇子要试试我的斤两。
我嗷了一声，兴奋啊。
已经很久没人和我这样开玩笑了。
直到一个贵妃被我放的马蜂蛰成猪头，满宫连地砖都被我挖走。
几位皇子被我养的鹰隼，啄了几次裤裆。
后来看见我，都吓得捂着裤裆掉头就跑。
满宫的公主就更不提了。
看我如此雄姿，整日姐姐长姐姐短，跟在我后面嗷嗷叫。
那就不打她们了。
这里的草场果然够大，有数不尽的牛羊马匹。
就是烧了好几回，那火势死活起不来，令我有些烦闷。
后来我便不烧了，研究了点别的。
不知为何，我只是让侍卫，往那些牲畜饮水的湖里洒了一点点药。
听小姐妹说，他们家皇帝脸都绿了。
没几天，就非要用六座城池的代价送我回去。
魏国弹丸之地，果然沉不住气。
不就是点动情的粉末吗?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帮小马儿和小牛喜结良缘。
合情合理
7
现下，看着父皇脸色不太好，我有些动容。
父皇放心吧，儿臣在魏国这几年并未受苦。
打天下嘛，其实没什么难的，下次做质子再给您弄十几座城池回来。
魏国太子哭着抱住我的腿。
柔然公主，看来这几年我当牛做马的份上，魏国庙太小，求您大慈大悲，以后往别国去吧。
皇后娘扶起他，白了一眼。
好歹是一国太子，让人看笑话。
魏国太子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扯着皇后娘的袖子。
您不知道啊，整个草原……
几十万牛羊马匹，全都疯了啊。
喝那水的还不止是牲畜，士兵也驻扎在那里啊。
乱了，都乱了。
我扯着凌乱的头发，举着拳头恐吓他。
记吃不记打是吧?
皇后娘撇了撇嘴，一脸心疼地将我的衣衫整理好。
打输了?
我嘿嘿一笑。
没有的事，踢他的时候不小心滚山坡下面了。
娘斜过脸，剜了那太子一眼。
你们魏国还是风气不正，守不住底线。
这事断不能怪我们柔儿。
太子一甩袖子，歪坐在地上。
还想说点啥，被使臣赶紧捂住了嘴，拖着走了。
打完招呼，本欲转道皇祖母宫里，先去看望下老人家。
一排俊俏的儿郎挡住了路。
父皇谄媚地笑着，柔然啊，这都是父皇给你选的，样貌身段都是最好的。
你选一个伺候你吧。
我一个回旋踢，踢在他腰上。
你想给我指婚，把我嫁出去，自己在宫里享福?
母后也踢了他一脚。
话都说不利索。
宝贝闺女，放心吧，这都是死士。
寻常人家的儿郎，你父皇株连九族都不敢与你成亲。
8
几年不在，父皇已经给我修好了公主府。
随意挑了两个跟我回府。
管家上来就问，公主，这两位给您安排到哪个院子?
我指了指自己，我头一回来这儿，你问我?
送去挑粪吧。
刚才我仔细看了，这两个屁股大，挑粪肯定稳。
那二人对视一眼，齐刷刷跪下。
公主殿下，士可杀不可辱
我桀桀笑了两声。
再多嘴送你们去青楼卖身
话音刚落，二人嗖地一下，施展轻功飞走了。
歇息几日，正打算去找我那七个伴读时。
皇祖母一封懿旨将我叫进宫里。
一看到老太太，我招呼都还没打。
几十个侍卫拎着刀，齐刷刷将我围起来。
父皇和皇后娘在帷幕后面走出来。
父皇捂着胸口一脸心痛。
柔儿，其实这么多年，我们都是骗你的，你的身世是假的
你是前朝血脉，看你年幼本不忍心杀你，奈何你这些年做了太多错事。
我卷起裙子，盘腿坐在地上，向皇祖母努努嘴。
皇祖母，扔个桃过来。
接过桃子，我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父皇你接着说，装得再像些，我今天就不打你了。
话本子我看多了，这么俗套的桥段你也拿得出手，宫里那些文官是不是松懈了，等我腾出手来就去弄他们。
皇后娘拍拍手，十几名太监抬出来几百道圣旨。
柔然公主罔顾礼法，炸毁皇陵……
以下犯上，不重孝道……
皇后娘面色一冷，拿下
黑压压的侍卫就围了上来。
我的脑袋不知道被谁敲晕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火辣辣的疼。
衣服也换成了粗布破衣。
一个狱卒叼着稻草，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不愧是公主，皮肉就是比寻常小娘子家嫩些，死之前，让小爷爽一下吧。
我想喊叫，浑身却提不上力气。
只能看着他越来越近。
嘴里的腥臭哈气都笼罩在我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