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考仙门志愿时,长老直接把我划去了合欢宗。
我说我天生情丝残缺,他不信。
还指着不远处的清冷剑君,给我下任务。
你,去把他的元阳夺了
我认出那人的脸,不敢说话。
他的元阳早就被我拿了。
还是强夺的。
1.
与他春宵一度时,我还是只刚化形的小狐狸。
人形与兽形控制得不熟练,脸都还是半人半狐的模样。
娘让我吸点凡人精血巩固修为。
我窝囊,不敢去。
大姐姐看我实在废物,嫌弃地帮我捡了个清俊郎君。
说是山下中了迷花毒的不少,就这个好看。
凡人入山,若不特别防护,十之九要中花毒。
轻则迷情致幻,重则高烧不醒。
他的毒不算重。
我颤颤巍巍地把他衣领拉严,松了绑。
几乎是解除束缚下一秒,我便被他扼住脖颈,按在枕上。
你——是谁?
他身形不稳,极力支撑着,不往我身上倒。
掐在我脖间的手滚烫无力。
我下意识挣脱,将他反制住。
不小心,力气下得重了。
他闷哼一声,瘫软在榻间。
士可杀不可辱,你敢
我捏了捏他的耳垂。
那人的脸色憋胀到通红,痛苦地蜷起身。
不受控般,用脸蹭了蹭我的手。
我心跳突然加快。
鬼使神差拨开了那层丝麻外衫。
对欲的索求无师自通。
身下人眼睫颤抖,压抑地喘。
被我吻过眉峰鼻骨,又主动仰头送上了薄唇,喉头上下涌动。
我生涩地坐下,微微粗粝的衣袍反复磨过腿肉。
他窒息般抓住我侧腰。
极尽欢愉。
隔日,我的人形便稳固了。
除了出生时落下的病根,看不出任何妖的特征。
娘很满意他的疗效。
我仔细记住他的脸,请人将他妥帖地送回原处。
到了地方,才发现树下倒了一堆人,都与他穿着类似的衣装。
迷花的毒对狐族来说再好解不过。
我挨个给他们灌完药,躲在暗处。
直至暮色昏昏,众人才一个接一个地醒了过来。
与我共处一夜的公子立于人群之首。
蹙着眉,仿佛在犹豫什么。
抚着身上齐整衣衫,终究没开口。
他们走了。
我也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今日才知晓。
他们是剑宗的弟子。
被大姐姐掳来给我当药的,是剑宗少主,徐空冥。
2.
兴许是我太久没说话。
长老戳了戳我,满怀期待。
小友不要有疑虑啊,待你完成任务,老夫便让你当瑞云殿大师姐
我懵了。
怎么也想不到,面前仙风道骨的老者会是合欢宗五长老之一。
他看破我思绪,一拧眉。
你这后生,哪来的刻板印象?谁说合欢宗各个妖童艳女了?
我压下思绪,嘴比脑子快。
长老,您不也是么?谁说狐妖就一定会勾人了?
他捻胡须的手越来越快。
不管了,老夫看出你是绝佳人选。
他正色,好好干定要挫一挫他剑宗的锐气。
徐空冥其人于我,从来都是幻想中的人物。
我久处深山修炼,也知他大名。
从山里一路跋涉到宗门选拔现场,更有许多传闻。
听闻徐空冥其人,温和宽厚,剑术卓绝。
待师弟妹宽严并济,时常安抚敦促。
条条项项,堪为修士表率。
无数合欢宗尖子女修将他视为飞升课业,费劲力气拉近关系。
可与其谈笑易,得亲芳泽难。
无一人攀折下这高岭之花。
久而久之,名气越发大。
光是与我同住客栈的修士里,就有不少为他而来。
毕竟这样天资超然的修士,他的元阳,对他人而言是大补。
我对徐空冥,有艳羡,有嫉妒。
唯独没有觊觎。
只因我出生时遭了雷劈。
天雷不仅将我的情丝烧断了,还劈出了一点其他的问题。
姐姐妹妹们勾凡人入梦相亲时,我在种药草。
兄弟乡邻投身凡间寻觅真心时,我在种药草。
一来我喜欢种东西。
二来是想找到能治好我自己的药。
实在没功夫馋人美色。
没想到……
没想到这个传闻中的、我视为修炼标杆的谪仙人物——
早就被我睡过了。
老天。
世事当真难以预料。
正想着。
一股力将我托起,轻轻一吹。
我踉跄扑倒,正跪在徐空冥脚边。
苍蓝衣袍绘着金丝竹绣,隐隐流光。
古朴的凤鸟佩悬于腰间,玉带束出身形。
抬起头,见其人长身玉立,神色从容澹静。
他早瞧见从空中飞摔而来的我,抬手用剑鞘将我扶起。
道友若是要查探灵根,请往中央灵石柱处。
我拍拍衣裙,低着眼,忧心他将我认出。
我不是要测灵根。那位长老已把我收入合欢宗了。
他微凝眉,温和的声线冷了几分。
又是合欢宗。
连带着,望我时也多了几分提防。
既如此,道友已有去处,寻我有何事?
我回头看向原处,方才的长老已了无踪迹。
嗯,我犹豫道,他要我夺你元阳。
徐空冥面色一震。
仿佛没料到我这般直白,猛地一拂衣袖,倒退半步。
耳廓已沁出血色。
你
他斥道,好生无礼
我连连道歉,朝他屈膝。
误会,少主误会了。
我拼命摆着手,少主一探便知,我情丝尽毁,不想再牵扯男女情事。
徐空冥按着佩剑,呼吸逐渐平稳。
仍偏了眼,不与我相视。
我见他平静,继续开口。
我无意冒犯,少主想必也不愿沾染是非。能否转圜一二,将我的名籍挪出合欢宗?
徐空冥喉头微动,浅浅侧目。
你想去哪个宗门?
有戏。
我忙答。
药谷
兴许是太兴奋,头顶狐耳猛地抖了抖。
我有些窘迫。
妖物修炼为人,向来能遮掩住自己的本体。
只有幼年小妖才会暴露动物特征。
可我因为遭了天雷,不仅情丝没了,狐耳也隐藏不了。
走到外面,就是全然的异类。
失礼了。
我按着狐耳,脸上烧热。
我喜欢种地。我想去药谷,也看能不能寻到灵药,把我的耳朵收回去。
徐空冥神色稍霁,温声宽慰。
那便祝你早日达成心愿。且将你名姓告知于我,我替你说项。
多谢少主,我说,我叫南乔。
我在原处等徐空冥。
两刻钟后,才见他转来。
却蹙着眉,不似松快模样。
鹤连长老亲口定下了你的名籍,我无力改变。
传音石中悠扬散出通知。
请诸位合欢宗弟子前往榕树下,云船即将抵达,可有序登船前往宗门。
人头攒动的选拔场立马分出一拨人。
方才与我一同入选的弟子,陆陆续续走向了大榕树。
我后背冒汗,求助地看向徐空冥。
他被我瞧得低下了眼皮。
似是愧疚,又道了声抱歉。
我只好转身往树下走。
鸾鸟清啼。
合欢宗的座驾已经抵达。
也不知道到了合欢宗能不能分到地种药材。
徐空冥聚气提元,替我迅速收整了行李。
云船破空扶摇九万里。
一夜后,才抵达合欢宗山门。
我跟着导引师姐进了宗门。
同行弟子依次领完名牌与住所,独留下我。
我还抱着期待,希望自己的名籍不在册。
直到师姐叫出我的名字。
谁是南乔?
我挤出人群,师姐,我是。
鹤连长老令你入内门,住处另行安排。你自去瑞云殿寻长老便是。
我连忙叫住她。
师姐,我资质并非完美,为何长老独独看中我?
她回过头,似乎司空见惯。
鹤连长老是这样的。宗门自己培养的好苗子他觉得一般,在外头捡到有灵根的小孩就说手慢无。瑞云殿里不少师姐都是这样被他捡回来的,你约摸是第个。
我放下心来。
又难过。
他倒是手慢无了。
我的寻药大计也无了。
瑞云殿好找。
每问一个师姐,都告诉我。
最华丽夸张的那座宫就是。
我顺着金制的鹅卵石一路找到了瑞云殿。
鹤连长老正在逗鸟。
见我来了,笑成了菊花。
好徒儿,你果然是有悟性的。听说徐空冥那小子都为你开口请合欢宗放人了?
我说,他人好。
鹤连笑容更盛。
天才。夸人就得这样,又纯良,又真心,又呆……
好会歪曲意思。
我走了半天,又累又饿。
还被扣个撩人天才的罪名。
有病吧。
长老,我真没心思想那些,我情丝都没了
他终于凝重了几分。
当真?他快步走近,你没骗老夫?
我伸出手让他把脉。
他反复探着脉。
摸一次,嘶一声。
愈发尴尬。
若把你退回去,现下其他宗门也没有补录的。
鹤连揣着手在殿中踱步。
怎么也得等到下一回大选,才能名正言顺地让你重新择选门派。这,这倒不好办了。
我说,那您直接把我塞去药谷不行吗?
糊涂东西。
他扭头斥我。
修士最看重出身,若叫人知道你没经过大选是走关系进的宗门,日后要戳你一辈子脊梁骨。
我抱膝坐在地上,失去所有力气。
出门遇上狗,叫我怎么办。
他笑得和蔼。
徒儿啊,不如就在合欢宗留三年吧。三年后,为师不拘着你。
事已至此。
我没说话。
他又道。
作为补偿,为师安排你去剑宗交换,如何啊?
剑宗?
岂不是又要见到徐空冥了。
我说,我不……
鹤连将沁着桃花香的内门弟子名牌塞进我手中。
又由不得我了。
好歹不用学双修大法。
也不用过日常考核。
唉。
我抱着行李,接下了身份令牌。
2.
与我一起去剑宗的还有两位师姐。
都是合欢宗留级生。
一个是纯粹不爱考级。
一个是野心勃勃,只用最好的双修炉鼎采补,差的不要。
宗门送我们来交换,也怀着些薅人元阳打击同行的心思。
剑宗女修少。
本以为他们会热烈欢迎。
谁知只来了十余名弟子替我们接风。
其余人仿佛人间蒸发。
我见接待的人不多,狠狠松了口气。
谁知剑宗弟子却避开了我的几位师姐。
一股脑往我身边挤。
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徐空冥露面,才解惑。
他引我入席,低声。
我已告知他们,同行几人中唯你无情丝,最为安稳可靠,不必忧心被采补。
原来如此。
毕竟前车之鉴无数。
不少青年才俊不慎动心,感情失利又修为大跌。
逮着我招待,既显得热情,还不怕失身。
徐空冥座位临近我。
面色如常,举止得宜。
我暗暗松了口气,庆幸他不记得我。
剑宗人来得少,葳蕤师姐大失所望。
她本想好好挑个宽肩窄腰的俊美剑修互补灵台。
一打眼,许是没有看中的,索性称病回客房。
葳蕤带头一走,连玉师姐也兴致缺缺告辞离席。
临走前,塞给我一块玉牌。
师妹,有事捏碎,师姐先去别处逛逛。
完了。
就剩我一个外客。
几杯酒下肚,我的狐尾藏不住了。
不受控地摇。
撩动了徐空冥的腰佩。
他疑惑低眉,一怔。
我窝囊地按住尾巴,低声。
我有点喝多了,控不住它。
话毕,眼见它摇得更卖力,往徐空冥掌心蹭。
他不自在地移开手,垂着眼皮。
剑宗的酒烈,不要勉强。
我点点头。
尽力与他拉开距离。
坐席间隔不大,无从躲闪。
几个师兄瞥见,双眼放光地围拢上来。
嗯?什么东西?
师妹,你这尾巴哪里买的?
水云间的师妹有个兔子尾巴,我看着不如你这个真。
娘嘞,这要是挂在我洞府门口,来一个客人就摇一下,那多得劲
我身边围得水泄不通。
好多人,不习惯。
藏在发包里的耳朵抖个不停。
不知是谁捻着我尾巴尖,捏了捏。
好软啊,这毛质感,热热……唔
徐空冥面色青白,用剑鞘打偏了那人的手。
武微,南师妹是妖修
满座死寂。
众人慌忙作鸟兽散。
武微通红着脸,手不知往哪放,语无伦次。
师妹恕罪,我实不知
妖修便已不多见了。
狐妖修炼,更是少之又少。
大多是狐妖会选择扮作美貌男女入凡间,借凡人精元补气。
像我这样无法遮掩精怪特征的天残,才会留在山中自行修炼。
我拉着裙角盖住尾巴,自觉脸热。
没事的,没事的。我以为……你们会害怕我的尾巴呢。
席间人七嘴舌地问起我。
师妹是什么品种的狐狸?
我是赤狐。
你们那还有别的毛色?
有的。我说,我大姐姐是白狐,二姐被混成杂毛了,四弟是银狐。
一个娘能生出这么多色?
怎么这种问题还要问。
我答。
因为爹不一样啊,我们可以有很多配偶。
武微若有所思。
这样啊。
他严肃开口,师妹出了狐山,脚踏几条船就要小心些,别被发现。人族很忌讳这个的。
啊?
这是可以教的吗。
真是不拘小节。
我偷偷看向一旁的徐空冥。
他欲言又止,深吸气,几乎绷不住表情,不停揉着眉心。
好像要碎掉了。
我憋了半天。
武师兄多虑了。
我老实道,船不船的,我下辈子再考虑。
似乎是怕座中人再吐出什么离谱话。
徐空冥站起身,强行停止酒宴。
天晚了。今日便到这,各自散了吧。
一行人依次朝徐空冥行了别礼。
我不知要往哪去。
少主,我去哪住?
他按按额角,站起身。
随我来。
徐空冥告知我洞府位置,递来一块令牌。
若还有需要的,我令人安排。也问问其他女修是否有要求。
我精神一振。
能给我划一块田吗?
他怔住,仿佛想起了什么。
我明白了。明日你来璇玑室,我领你去。今日先休息吧。
我点点头。
与他辞别时,却闻到一股异香。
好香啊,我吸吸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
徐空冥环顾四周,看向我。
我并未闻到什么气味。
怪事。
我皱眉,又多吸了几口。
眼前一瞬间天旋地转,地面与脸飞速靠近。
咚。
昏迷前一秒,我听见徐空冥惊诧的轻呼。
南师妹
脸好痛。
头好晕。
地上很好睡嘛。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我躺在陌生的卧榻上。
师姐们围坐在床边,面色凝重。
师妹醒了?怎么突然晕倒了?
我不知道啊,我坦诚道,昨天闻到很香的味道,就睡着了。
很香?葳蕤师姐蹙起眉,连玉,是不是你昨天煮药了?
连玉师姐大呼冤枉。
我是在做暖情药,昨天是一阶段淬炼,我还设了禁制,药气不会散逸出去多少的人闻了最多也就是头晕脸热而已,怎么会晕呢?
但我不是人啊。
我小声打断。
迷晕狐狸的剂量是不是会少点?
令人尴尬的寂静。
连玉师姐摸了摸鼻子。
小南乔,姐姐下次给你送最好的养颜汤,回去可别跟师尊说。
没事,只是脸有点痛。我顿了顿,徐少主送我回来的?我想要一块田,他让我今日去寻他。
几个师姐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不用去他的洞府了。
徐少主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在英烈祠里跪着呢。
连玉递来一块镜子,目光闪烁。
铜镜里,我颈侧几块红痕,浅淡却真切。
撞上师姐揶揄的神情。
我头一回有些不好意思。